2014年9月7日,此刻我正站在物流之都,商贸名城,革命老区,书圣故里,大美临沂的地界上。对于很多人来说今天是个即平常又平凡的日子,但这天对我来说却是有着特殊意义的一天,因为过了今晚我在山东生活的时间将超过在老家江苏的生活时间,山东将成为我名副其实的第二故乡。
对于一个外省户口的人,在一个本该不属于你的城市生活,其实是诸多不便的,2000年前要经常办暂住证,2000年我要买手机,电信公司不让我办卡,原因我是外省人,2002年我装电话,要用宽带,电信局仍然不让,还是外省的问题,2004年我要学驾照买车,不行,要去办暂住证,2005年买房,按照银行所需的材料,我提供了身份证,户口本原件,别人都过了,就我不过, 贷款不批,外省嘛,老话了,要我额外提供户籍所在地派出所开具的户籍证明,求爷爷告奶奶后把一张加盖派出所公章皱巴巴的便签纸递给银行的时候,通过了,瞬间我开始藐视一切,一张便签纸,在中国竟然高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户口簿,这难道不是在公然藐视法律吗?外省户口带来的麻烦太多太多。
2008年春节在老家度过,正月初十要回临沂,去我爷爷家辞行,聊了一会,准备起身要走时,爷爷说了一句话,没听明白,又问我奶奶,我老爹(连云港当地对爷爷的称呼)刚才说什么,奶奶说,你老爹说临沂又多了一户姓杨的,当时不知如何回答,呵呵一笑便起身回临沂了。回来的路上,这句话想了一路,当时的想法就是要如何才能让这句话不能成现实。当晚11点多时,弟弟来电话说爷爷去世了,当时很伤心,没想到“临沂又多了一户姓杨的”会成为我和爷爷间的最后一句话。由于当天晚上刚从老家回来,没有连夜赶回,第二天一早才回去。
夜里肯定是睡不着了,脑子里全是爷爷第一次带我去县城的情景回放。我共三次和爷爷去过县城。
第一次是1988年,去房山镇中学,我姑奶家,我爷爷最小的妹妹。从老家出发,离目的地约50里,爷爷骑着大洋车驮着我,其实我更乐意坐在前面的大梁上,但那里已被一个打气筒占领。第一次进城出远门,对于一个农村孩子来说,总是记忆犹新的,那种新鲜,好奇,兴奋感今天无论飞到哪都体会不到了,很多时候机舱外的风景都懒得看上几眼,不如眯上一会眼来的更实际些。印象中我们的洋车穿过一个又一个村庄,路两旁的风景和来来往往的车辆,就连高压电线,对我来说都充满了好奇。西双湖边上的鸭子船深深的吸引了我和爷爷,靠近询问价,要5毛钱一张票,爷爷砍了一会价,也没少,忽悠我说回来时在坐,当然也没坐成。按照当时猪肉一块三每斤的物价换算,相当于今天的五元左右,的确有些贵,现在理解爷爷当时的决定了。临近中午时抵达县城,去我三爷爷家吃中午饭,记得当时三爷爷正在开会,传达室电话通知他,第一次隔着玻璃见到真实的电话机,红红的,太高科技了。中午饭很是丰盛,虽然只有我们四个人,三爷爷和我的小叔爷俩,当时小叔在县城读书,满满一桌子菜,光罐头就四种,黄桃,桔子,梨,山楂四种罐头,全部被我消灭。第一次吃方便面也是那次,得知小叔每天早晨都吃方便面时,着实把我羡慕了一番。午饭后再次启程,约傍晚时才到,路上骑的特别快,来不及欣赏路边风景,爷爷不停的自言自语,生怕天黑前到不了,找不到门。中途掉了两次链子,路过天桥时还看了会火车,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当时看的是拉煤炭的火车皮。虽然天黑了,但还是找到了。自然又是一顿美味佳肴。第二天的早餐把我震惊了,油条一大框,一框没够我吃,姑奶再去买时,卖没了,姑奶当时还准备在到学校外边买,被爷爷拦住了。当天去房山镇的山上爬山,平生第一次旅游,风光秀丽,大开眼界,回来时爷爷在建筑工地捡了一堆钢筋头。第二天的早餐三框油条在桌上等着我呢,从那天后,直到现在我都不能完整吃下一根油条,彻底吃伤了。
第二次和爷爷进城是2006年春节后,爷爷说去看看奔牛的雕像,我开车从家里到县城用了6分钟,爷爷彻头彻尾的把共产党狠夸了一把,路好啊。到县城时,爷爷说二度来牛山(东海县城所在地)也是最后一次了,把车上的人都笑翻了。他上次去还是和我去的那次,爷爷住着拐杖一步三摇围着奔牛雕像转了一圈的情景,感动了我,也许有可能就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吧。
第三次进城是2008年,离第一次和爷爷去县城已经过去整整20年。这次是送爷爷去县城殡仪馆,回来的队伍中已没有了他。他要在那转机,飞往天堂,有人已为他办好了飞往天堂的机票,一张皱巴巴的死亡证明。此刻虽然已过去多年,但泪水还是模糊了双眼,不知他这些年在那好吗,天堂会不会为难外地人。
名字,身份证,户口本对于一个人一生中用来核对身份的地方不计其数,但从不知什么时候才不会用,爷爷火化完后,工作人员喊了爷爷的名字,当时的感觉今天已无法形容了,但是我好像明白了,那是一个人的名字最后一次用来核对身份了,是哪的户口已显得不那么重要。
2014年,临沂三个区,每个区落户口的必要条件都已具备,户口我想落到哪就落到哪,但我偏不落,临沂不缺我,我也不稀罕他,更悲催的是我竟然也不喜欢江苏,但是就不让爷爷那句话成为现实。今晚过后山东真要成为我的第二故乡了,爷爷永远不会知道,时至今日我仍然是一个标准的江苏人,包括我的孩子们,在明天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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